在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与美国北达科他州交界处，有两座名字几乎相同的小镇——波特尔（Portal）与北波特尔（North Portal）。它们被北纬49度线一分为二，却共享同一所教堂、同一支消防队，甚至同一家酒吧。
在这里，国界不是阻隔，而是一条穿过社区心脏的虚线。居民们跨越国界加油、聚会、打高尔夫，用日常的方式诠释着一个简单却珍贵的事实：界线之外，依然是邻里。
**几乎看不出它们的区别
坐在10号乡镇公路上向南望去，这条沿着北纬49度线延伸的公路，笔直地划过草原地带，分隔着加拿大与美国。
但若你只是望向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除了边境检查站大楼上分别标注着加拿大边境服务局（CBSA）与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US CBP）的名字外，没有任何标志提醒你，这里是两个国家的交界。
在镇外，一排排低矮的方尖碑静静地立着，告诉人们哪一侧属于哪一国。
但无论哪一边，眼前的风景都是相同的——干草堆、庄稼地、成片的树丛、德斯拉克斯湖与苏里斯河，还有被冰川冲刷平整的广袤大地。
**边境上的小酒馆
如今的波特尔小镇里，最热闹的地方是一家名叫Rosie’s Cantina的小酒吧。
这是社区唯一一家兼具酒吧与餐厅功能的场所。酒吧内，一面美国国旗与萨斯喀彻温省骑兵队（Roughriders）的旗帜并排悬挂，象征着这个小镇两边的混合身份。
吧台上方，贴着一张手写纸条：“莫谈政治或宗教。谢谢，管理层。”
这张纸条是店主罗斯·德明特（Rose DeMint）放上去的。
她的酒吧是两国农民共同的聚会点。
“他们每天都来，有时早上七点就来了，”德明特笑着说，“即使在收割季也不例外。”
如今，常客甚至有了钥匙——如果老板迟到，他们就会自己开门，煮咖啡、生炉火。
不过，这张“禁谈政治”的纸条，最终还是被顾客挪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因为加拿大与美国的农民，总还是忍不住要讨论那些“禁忌话题”。
**“一个社区，两个国家”
在这里，两座边境哨所隔开了一个本是一体的社区。
2024年8月，这个全天候开放的通道共有9,239辆私家车通过；而今年同期仅有7,371辆。商用车辆的通行量也在下降。
对当地人而言，卡车与火车的轰鸣声，是村庄的背景音乐。
大多数居民在口岸、村内或报关行工作——不少人三种职业都做过。
“我们就是一个社区，只是分属两个国家。”
北波特尔镇长艾米·阿姆斯特朗（Amy Armstrong）说。
她指出，镇上很多人的家人都住在边境两侧。新冠疫情封锁期间，亲友们会在边境纪念碑旁摆上草坪椅，隔着铁栏杆聊天。
如今，边境上空偶尔会传来直升机的低鸣——有时是小型侦察机，有时是“黑鹰”直升机。
“它飞得很低，能震得整栋房子都在抖，”阿姆斯特朗说，“我们已经习惯了。”
虽然有人呼吁加拿大应加强边境防控，但事实是，更多毒品与枪支是从美国流入加拿大。
萨省省长斯科特·莫伊（Scott Moe）直言：“非法流动的方向，主要是从南往北。”
**边界模糊的日常
“在北波特尔，你得穿过边境才能去加油，”阿姆斯特朗笑道，“感觉这根本不是另一个国家，只是我加油站在那边而已。”
在这个地方，国界只是地图上的一条线。
对许多人而言，它从不是障碍。
布鲁斯·沃德（Bruce Ward）从1965年起就在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工作，也是跨国志愿消防员。
“火不在乎国界，”他说，“我们只去有需要的地方。”
但现在，他们每次出勤都必须先通过海关。
“以前可以直接开过去，现在得排队，有时候堵得很厉害。”
**跨境生活与情感
梅兰妮·厄尔（Melanie Earl）是当地的前急救志愿者。她出生在美国，在加拿大生活多年。
“那时候我们随时跳上救护车出发，没人管你过没过境。”她回忆道。
如今，她与许多跨国居民一样，已不愿回美国生活。
“加拿大更平静，也更适合养孩子。”她说。
负责镇行政管理的林赛·戴维斯（Lindsay Davis）也有类似的感受。她记得儿时可以骑着自行车越过边境，只需向守卫挥手。
“9·11之后，一切都变了，”她说，“边境不再只是那条田野里的线。”
她的父亲、前镇长默里·阿诺德（Murray Arnold）已在这里生活了72年，见证了学校关闭、社区萎缩，以及两国关系的起伏。
“我们小时候过边境什么都不是，”他说，“他们看见你，就知道‘哦，那是某某家的孩子’，然后挥挥手放你过去。”
如今，这种信任与熟悉正在消失。
**“他们是朋友，是我们的伙伴”
特朗普总统再次提到“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的言论，让阿诺德深感不满。
“从12月1号开始，我就不再过境了。我拒绝。”阿诺德说。
“我不喜欢他对加拿大的态度。他把我们当狗屎一样对待。”
尽管如此，他与美国朋友埃尔林·谢尔德鲁普（Erling ‘Bud’ Sjelderup） 的友情依旧。两人仍常在加拿大一起打高尔夫。
“晚上庆祝他生日时，他两次说：‘我非常感谢我的加拿大朋友。’”他说。“这句话让我很感动。”
**跨境的凝聚与忧虑
波特尔与北波特尔最独特之处，在于跨国的凝聚力——从联合消防站到共同运营的高尔夫球场，加拿大人与美国人并肩而立。
但人们担心，这样的跨境纽带可能会慢慢消失。
在酒吧宾果之夜，笑声仍在，啤酒仍冰凉。德明特来自菲律宾，她的故事像极了美国梦：从异乡打工到拥有自己的酒吧，如今，她的店成了社区最温暖的据点。
**“我们走错了方向”
历史学家、前美国国务院官员戈登·斯朱（Gordon Sjue）则话锋更直接：“我们在与加拿大的关系上走错了方向。加拿大一直是、也该永远是我们最亲密的盟友。”
他指着两国共同修建的战争纪念碑说：“碑上的加拿大人名字比美国人还多。那说明了我们之间的羁绊。”
“我们的政治家做错了。看到两国如今的关系，我感到悲伤。”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我相信，波特尔代表着我们曾经的样子，也会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在同一轮月亮下
夜幕降临，北达科他州与萨斯喀彻温省的农民同时在田间劳作。
机器的轰鸣声、候鸟的鸣叫、联合收割机的灯光——这一切交织成无国界的夜色。
在这片被北纬49度线划开的土地上，白天与黑夜、南与北、加拿大与美国——你依然看不出区别。
文章来源：
https://financialpost.com/feature/life-along-the-line-as-canada-u-s-tension-grows-a-small-border-town-is-finding-its-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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