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小时候受的是很传统的教育,岳母刺字的故事我听了N多遍,岳飞是我儿时心目中的偶像。
收音机里热播评书《岳飞传》的时候我上小学,“话说岳飞岳鹏举”我中午听一遍,晚上听一遍,第二天早早爬起来上学,为的是和班上的小伙伴们切磋感受。
家里只有一台收音机,电池不足的时候声音就特别小,我和哥哥通常是头顶着头,把耳朵贴在喇叭上;
争执自然免不了,遇上那个宝贝罢工,更是心急火燎的,用手拼命拍它——坏脾气是不是那时候就养成了?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我痛恨入侵者,鄙视那些陷害忠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妈妈想我长大了学医,我没有兴趣,我小时候最想学的专业是将军或是丞相;
后来知道大学里原来不开这两个专业,报效国家最好的就是去做个理工男——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美帝国主义自然也不在话下。
上了大学,学政治,学改革开放,知道国家很落后,人民生活水平还差的很远,政治经济领域还有许多弊端,社会上的丑恶现象有很多,腐败和官倒还在盘剥着百姓。
学校里时事沙龙有不少,辩论也很多,很多同学为国家的前途操着幼稚的心;
我一个理工男,啥也不懂,别人说啥我好像都觉得有道理;
心里急啊,懵懵懂懂跟着别人去请愿——希望国家能变好;
后来就莫名其妙听说一腔热血被人利用,好事变成坏事了。
想想也没有要造反想当皇帝的意思,就算了,爱咋地咋地,不跟他们计较了。
忙着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数理化开始从我的心里淡出去,淡出去,直到后来变成一个“学习这些有啥用”的大问号——迷茫。
再后来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削尖了脑袋挤破了头,却终于没能混出什么名堂来——领导说的踏踏实实做事情对我来说总是很难。
后来就看到有人跳槽,就看到有人拿高薪,就听到主任说“有本事的人都走了”,我心里开始慌。
我后来就辞职,就跳槽,再辞职,再跳槽,直到后来鬼使神差般随着人流移民到了遥远的加拿大。
在我宣誓入籍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儿时深藏内心的雄心壮志,我知道这些已经化作泡影,将军或是丞相即便是从理论上也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加拿大人民的生活水平大都不比我差——MAYBE 还好呢,国家也不用我操心——没资格也没兴趣。
好山好水好寂寞,和很多在中国长大的加籍华人一样,我曾经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割舍不掉的过去,不能面对的现实。
搬来西部的那一年冬天,我从网上下载了很多家乡的戏剧,像是《穆桂英挂帅》,《花木兰从军》,《朝阳沟》,《收姜维》等等,还有我奶奶每次听了都会掉眼泪的“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
这些熟悉的调子会把我带回儿时我生长的小山村,春节里家家门上贴满的红对联,清脆的爆竹声,穿着老棉裤跑来跑去的孩子,还有他们冻得红彤彤的脸蛋。
我从来没有想到村头高音喇叭里每天都在放的,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听的这些咿咿呀呀的声音会有如此大的魔力,听得我心里酸酸的,看着窗外纷纷飘扬的雪花,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独在异乡为异客,能不能或是要不要融入本地社会是个常年不变的话题。
加拿大华人网站上总有人说,“融入主流社会就是要做洋奴,其实洋人瞧不起你们”;
论坛上也有人说,不要再说你爱国了;
还有什么敌对势力之说,说是有些话不能乱说,说了要请喝茶的——不是你请,说错话了别人请你喝茶。
我对这些话题统统不感兴趣,外国人中国人各有千秋,我有我自己的世界。
柴米油盐酱油醋,我是一个安于小家的中年大叔。
我上网看新闻——中国的新闻,八卦的,我把新闻当笑话看。
我发博客——中文博客,英文不会写。
我关心我的点击量,有很多不见面,不知名姓的朋友。
我爱发牢骚,发发而已,敌对势力嘛,肯定算不上。
信不信由你,我有的不过是乡愁。
我儿时的伙伴,我一起读书的同学,生我养我的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我希望那些和我爷爷奶奶一样辛勤劳作的我的同族人有更体面的生活。
我从骨子里不喜欢特权;
不喜欢一夜暴富,忘了自己也曾经很落魄的土豪们;
不愿看到那些留守儿童几十个孩子挤一辆面包车——他们应该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我不喜欢对抗,痛恨有人无故挑起争端;
我希望中国强大,然后和世界和平相处。
有好事者网上发问,“加拿大和中国开仗了,你站在哪一边?”
我说,“你闲着没事儿脑子里一天到晚净扯这个淡吗?”
我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那一年回国,跟朋友聊天,问我如果将来钱多了花不掉,最想干的是什么事情——不说庸俗的,谈上档次一点的。
我说如果这样的梦也可以做的话,我就回国来在乡间办一所学校,不求升学率,只教知识和如何做人。
朋友笑了,你这个学校怕是招不到人。
做人难,难于上青天,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愁,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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